希望

希望

两种生活态度我都很难喜欢起来.. 第一种在我脑海里有两种典型的形象,一个是每天都充满热情,想象着自己未来的目标,一点一点地为了这个目标去努力,每天写一些日记、打卡,记录自己的收获和努力,为自己生活的充实而感到满意和快乐的优秀的女孩子形象,另一个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那些东西中的工科男博士生形象,这些没用的东西何至于兴奋到满地打滚,为一篇又一篇garbage充满成就感呢...

泡沫出尽的剩啤酒如水洼一般沉在杯底。鼠从衣袋里掏出瘪了的烟盒,将最后一支衔在嘴上。“可我开始觉得怎么都无所谓了。总之是要腐烂,对吧?” 杰斜拿着可乐杯,默默地听鼠讲话。

“不过人还是不断变化的。至于这变化有什么意义,我始终揣度不出。”鼠咬住嘴唇,望着桌面沉思,“并且这样想:任何进步任何变化终归都不过是崩毁的过程罢了。不对?”

“对吧。”

所以对那些兴高采烈朝‘无’奔跑的家伙,我是半点好感都没有,没办法有……包括对这个城市。

《1973年的弹子球》

但一切没有意义之后什么也不做了,放任一切结果的发生,也让我觉得这是一种屈服。但是如果第一类劝说第二类找到意义,让我更加感到厌烦。

到底应该怎么做呢?村上式的主人公,大概游离在生活中... 既不觉得什么东西有意义,但也的确会寻找某些东西,找弹子球机,或者找一只背上有星星的🐏,碰到黑暗也会做出反抗.. 这是什么样的状态呢..


我的心分外地寂寞。

然而我的心很平安;没有爱憎,没有哀乐,也没有颜色和声音。

我大概老了。我的头发已经苍白,不是很明白的事么?我的手颤抖着,不是很明白的事么?那么我的灵魂的手一定也颤抖着,头发也一定苍白了。

然而这是许多年前的事了。

这以前,我的心也曾充满过血腥的歌声:血和铁,火焰和毒,恢复和报仇。而忽然这些都空虚了,但有时故意地填以没奈何的自欺的希望。希望,希望,用这希望的盾,抗拒那空虚中的暗夜的袭来,虽然盾后面也依然是空虚中的暗夜。然而就是如此,陆续地耗尽了我的青春。

我早先岂不知我的青春已经逝去?但以为身外的青春固在:星,月光,僵坠的蝴蝶,暗中的花,猫头鹰的不祥之言,杜鹃的啼血,笑的渺茫,爱的翔舞。……虽然是悲凉漂渺的青春罢,然而究竟是青春。

然而现在何以如此寂寞?难道连身外的青春也都逝去,世上的青年也多衰老了么?

我只得由我来肉搏这空虚中的暗夜了。我放下了希望之盾,我听到 Petǒfi Sándor(1823-1849)的“希望”之歌:

希望是什么?是娼妓:   她对谁都蛊惑,将一切都献给;   待你牺牲了极多的宝贝──你的青春   ──她就抛弃你。

这伟大的抒情诗人,匈牙利的爱国者,为了祖国而死在可萨克兵的矛尖上,已经七十五年了。悲哉死也,然而更可悲的是他的诗至今没有死。

但是,可惨的人生!桀骜英勇如 Petǒfi ,也终于对了暗夜止步,回顾茫茫的东方了。他说:

绝望之为虚妄,正与希望相同。

倘使我还得偷生在不明不暗的这“虚妄”中,我就还要寻求那逝去的悲凉漂渺的青春,但不妨在我的身外。因为身外的青春倘一消灭,我身中的迟暮也即凋零了。

然而现在没有星和月光,没有僵坠的蝴蝶以至笑的渺茫,爱的翔舞。然而青年们很平安。

我只得由我来肉搏这空虚中的暗夜了,纵使寻不到身外的青春,也总得自己来一掷我身中的迟暮。但暗夜又在哪里呢?现在没有星,没有月光以至没有笑的渺茫和爱的翔舞;青年们很平安,而我的面前又竟至于并且没有真的暗夜。

绝望之为虚妄,正与希望相同!

  一九二五年一月一日